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牛市

已有 87 次阅读   2019-10-04 20:38


 

牛儿随着扬起的鞭子“哞哞”地叫着,低着头朝前走着,时不时偷偷衔一口田垄边带着晨露的青草。父亲穿着一件鸭蛋色的确良衬衣,领口已经洗得发了白,下身是一条膝盖打着无数补丁丈青色的军裤,吸踏着一双没有脚后跟的解放鞋,上面还有着昨天没有洗净的泥土和点点杂草。

七岁的我跟在父亲的后面,洗得都快没有颜色蓝条海军衫,穿着 “青蛙”裤(短裤),脚上一双已经快露出脚趾的“猪鼻子”鞋。我迈着快乐的小脚,走起路来蹦蹦跳跳,欢快得像只小鸟,哼着谁都听不懂的儿歌,呼吸着散发稻香和泥土味的清新空气。路边的青草尖还戴着一颗颗露珠,在早上朝霞下映衬下晶莹透亮。

太阳已经升起来了红彤彤的,照在在父亲和我身上也映出了朝霞的红色。牵着牛儿走过一条条田垄,淌过一条条小河沟。我的脸上也沁出了汗,我掀起了海军衫的衣角擦试,一片黄渍遗留在海军衫上,好是心疼。

到了镇上,在路边找了一家包子铺,拴好牛儿,坐到一四方桌,父亲抬起已经沾着露水和泥土的一只脚,翘搁在板凳上,随手挽起衬衣袖子,叫上三个白馒头,两碗大碗茶,也许是走了一早上,也饿了,我三口两口吃完这白馒头,已经放凉的大碗茶,喝在口里涩香涩香的甚是有味,很是解渴。

镇上的西南处有一处没有多少人家的村落,平整的稻场上还堆着几垛十几层高的稻穗垛,空地上晒着刚收割的稻子。今年年景不错,风雨调顺的,应该是个不错的收成年。牛儿闻惯了那种稻穗香,已经伸出头去衔那还泛着青带着穗的稻草。嘴还差那么一点,父亲把牵牛绳子拽了拽,或许是把牛鼻子拽疼了(我们这里是把木栓从牛鼻子穿过,系上绳子,好控制牛),它是那么不情愿的扭过头,还时不时回头望着还不曾品尝到的稻穗垛子。

在稻场旁边有一个小山包,那就是牛市。小山包上有不少上了年纪的驼背松,叫不上名的青青野草,已经有不少的牛在那里集中,有的拴在松树上;有的索性就放开了,把牛绳子往牛角上一盘,让它们自由活动;在这里最快活的还是几只小牛犊子,它们在小山包上跑来跑去,互相追逐,但也不曾远离它们的母亲的视线。

我搬起小指头,没事的数起牛来,约摸百十来头。有黄牛和水牛,有虻牛和牯牛,最喜欢的还是小牛犊子。

父亲已不在身边,早和那牵着牛来赶牛市的人在那交谈。

“这牛是二口的(二岁),正干活。”一位穿着破汗衫六十来岁的老者说道;

“那虻牛看着不壮实。”这是隔壁村的国华叔,他戴着一顶黄草帽,也遮不住黑黑瘦长的脸。

“这黄牯有牛犊子了。”一位不认识微胖农村妇女,认真地看看了那头黄毛牯牛;

 “这水牛有眼疾蛮重,眼角都是眼屎,要治下。”镇上汤兽医一本正经地说着;

 “这牛是个庄稼好手,可出个好价钱!”一位约四十来岁的庄稼汉手里夹着一根卷烟,另一只手拿着牛鞭,嘴里慢慢吐出一个大烟圈,对着身边不远的那头壮实的水牛指指点点。

……

赶牛市的人,三个一群,五个一堆,你一言我一语,一会朝这牛儿比划,一会朝那牛儿望望,不停地说着牛市的行话。有的索性来到牛的面前,掰开牛嘴,把自个的头伸得老近,恨不得钻进牛嘴里,仔仔细细地瞧个够,还时不时把手伸进牛嘴里摸摸,好像是不看到了点什么摸到点什么就不收手,牛也没有那听话,不停地扭脖子,抬抬头就不让你好好看,看你能把我咋地。

“我们两家打一鞭(成交),我家的牛正是干农活的时候,种庄稼正用得着。”“不急,我家的牛也不错,看一口的,膘几正,正学做农活的,等收花生了,就可以秋耕种麦子了 。”

他们一边说着,一边伸出手来,比划着,约一会光景,他们都放下衬衫的长袖,用袖子把手遮住,把手伸进对方的袖子里,在不让任何人知道的情况下,用手势作彼此交流。

“好的!”

“就这样。”

“一言为定。”

“好得勒!”

两人都露出满意的笑容,各自牵着对方的牛来到“牛帮主”那,报告成交,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如何成交的,因为牛市是不需要其他人知道过程的,牛市的人又回到到原始社会的以物易物的交易,一个让双方都满意的交易。

“狗货和三苕打一鞭”,好宏亮的声音,牛帮主出场了,他没有什么帮,也没有什么派,只是今天这牛市的头人,赶牛市的人习惯把头人喊帮主。牛帮主叫韩革富,大约三十岁的年轻后生,这两年做牛生意日子过得倒也滋润。他站在一张快要垮掉的神仙桌前方,桌上盛着数碗放凉了的大碗茶,身穿一件有了黄渍的印花汗衫,草灰色的大裤腿卡其裤,,肩上搭上一块白毛巾,一双白色红边回力鞋好是耀眼。

陈阵鼓掌声响起,马上就响起了附和声。

“这两家的牛都看得下。”

“这个黄牯做农活肯定狠。”

“这头牯牛明年估计能下小牛了,真划得来。”

“这个刚一口的,马上就可出力了。”

赶牛市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,他们没有任何顾虑,都在点评这打一鞭的那两头牛,说好的多,说坏的也不少,有的甚至还用手指对着牛指点面红耳赤地争论一番,现场气氛好是热闹。

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,赶牛市的人已经都坐到了树荫下,头上都在冒汗,有的端起大碗茶,咕咚咕咚地下肚解渴。有的拿起草帽,卷起一个边扇起来;有的把的确良衬衣衣角扯起,抖了起来当扇子;有的脱下汗衫,打起赤膊,把汗衫当毛巾擦拭身上的臭汗。

我家的牛儿也懒起来了,找一处荫地,躺在地上,寻思着如何凉快。有几头黄牛顶着太阳的在吃地上的青草,或许它们是早上饿着肚子赶场来的;水牛们早就跑到附近的池塘里泡澡,鼻孔里吐拉着热气,天太热了,要舒服舒服。牛犊子也各自回到了牛妈妈身边,有的在妈妈的胯下不停地吃奶,有的躺在妈妈怀里撒骄,用头拱妈妈找乐子。

赶牛市的人有的认识,有的不认识,有的也只是个眼熟。在树荫下,他们也都扯起了闲家常。

“今年年成不错,风调雨顺的,又可多存点新粮了。”

“伢们马上要开学了,卖点粮食好交学费。”

“收粮今年涨了几角一担。”

“化肥还是来得快,秧苗显得青秀多了!”

“分田到户还是收入要强些,起码不饿肚子,要是早搞就好了。”

“扯点的确良做件衬衣,比土布凉快些。”

“听广播说,中国搞了一块奥运金牌,好有味啊!”

“是许海峰打枪得的,广播里说的,这回中国玩味了!”

听到广播的消息,得意地说出这一最新消息。看着脸上得意的样子,比吃了三罐子蜂蜜还要甜。

“中国打仗了,说快搞到到河内了,狗入的,这是白眼狼不听话的下场?”

“听说,老邓要把香港收回来了,搞一国两制,我们也要搞资本主义了?”

“美国人好牛啊,跑到太空了,真是狠,不晓得中国几时能!”

…………

大家都争先恐后地把自己知道的最新消息说出来,管他道听途说的、真的还是假的,反正在这说话又不收钱吹牛也不还税,还有大碗茶喝,也是悠哉悠哉,仿佛这世间就只有他们这存在似的。

“国和和新生打一鞭”牛帮主呷着放凉大碗茶,一只脚踏神仙桌边的长条板凳上,裤腿已经卷起来了,他边操起白毛巾擦脸颊和脖子上的如黄豆般汗珠,边扯起嗓子喊道。这时树荫下的人们只是“喔嗬”地低声附和着,已然没有力气鼓掌欢呼了。

十一点半了,太阳似毒箭般当空照射,火辣辣地,地上散发着阵阵热气,松树上的知了也受不了这天热,在不停地叫“热啊热啊”,叫得好是让人心烦。

慢慢地赶牛市人们不约而同地起身,和牛帮主打个招呼简单寒喧上两句便作辑告辞,牵着各自的牛慢慢散开,朝着来的路挥舞着牛鞭大步地朝回走。牛市最后只剩下牛帮主那几头在树荫下乘凉的黄牛。今天还不错,有两宗成交了,他们也都各自欣喜,满脸乐意.心里憧憬着以后更好的生活。

父亲也牵着牛儿和牛帮主打个招呼相互作辑,朝回走了。牛儿顺着来的路自己抬头走着,那是一条熟识的路,有田垄、有小河沟,我和父亲后面跟着。路上,我问道:“今天来,你不打算买卖,来有什么意思?” “傻子,这些打牛的人,只要是赶牛市,都会来抬桩,今天来的人,基本上都不是来买卖的,只是给牛帮主捧捧场,一来看看行情,积累经验,交接朋友;二来听听新闻,这世界时局变化太快。今天不是听到了么,香港要回来了,97年我们就可以自由到香港洗彩卷了,现在我们这里还没有呢,只有黑白的,所以要多多用心读书,多学知识,让我们随时可以洗彩卷留住生活的记忆。”

一天的牛市结束了,那是只有半天的牛市。后来也跟着父亲去了几次牛市,虽然很懵懂,或许也知道些许,每次最多的就是父亲让我多读书,多学知识,适应以后的世界获得更好的发展的唠叨。现在回想起来,那时的父亲也不过只四十来岁,却是一副饱经沧桑的面容。农村生活曾是是那样的艰辛,对他来说,靠他来改变生活显然已力不从心,但他骨子里依然是对孩子的希望,用知识改变命运想法却从不曾失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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